白亮亮的沙滩上,晃动着两个小孩,旁边站着一位大人,应该是爸爸在带娃玩沙。
这河叫大沙河,从太行深山挟石裹沙、自西向东流淌了亿万年,在小城开阔地界冲积出南北两片沙滩。虽夹杂着五颜六色的砂石,可那研磨而成的细沙,被一年年雨季的流水抹过,堆积得长长的、平平的、厚厚的,不得不说是自然对这方百姓的馈赠。
沿河居民曾将这细沙一车车拉出,拌和水泥,盖房筑楼,修路造桥,慢慢建起一座小城。饥馑年代,勤劳的居民在离河道稍远的地界,铲沙移土,造出百亩农田,如今仍有遗留地块在耕种,向人们奉上玉米、高粱、果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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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人们“玩沙”,是在拼生活;孩子们玩沙,倒是纯粹得很。印象中,我就是在这沙滩上“玩”大的。
小时候,父母忙着种地,我就拿着铲子,蹲在那里挖呀挖,也不知道在挖啥;或拿小碗一连扣出十几个“馒头”,喊父母来吃,父母远远地只是笑。稍大些,我常撅着屁股,铲沙引水,筑起一个连着一个的小水塘;等哥哥捞来小鱼暂养其中,待捞多了,拿回家让母亲炸着吃。
放学后,时常与小伙伴们脱了鞋,光着脚,在沙滩上奔跑嬉闹,打沙仗;汗水浸湿细沙,糊在身上,浅水中洗个澡,那叫一个畅快;安静下来,把双脚埋在沙里,坐在沙滩上背书,写作业,想心事。再后来,我和我的她相伴走在沙滩上,说着说不完的话,偶尔童心大发,还尝试重温儿时玩沙的乐趣;月下,躺在白净柔软的细沙上,枕着胳膊,听水、听风、听蛙鸣、听心跳……
走近这俩小孩,小男孩正“开动”塑料玩具挖掘机,挖沙造“城堡”,一道道沙墙似在堆积绵延他的梦想;小女孩正用小碗扣“馒头”,我会心一笑,似是看到了她温良的心灵。他们玩着沙,嘴里还念念有词,那认真专注的萌态令我忍俊不禁,也将我的思绪牵回到岁月深处。
正当我想加入他们时,不知怎的,一场“沙仗”开始了。我欲上前制止,旁边站着的爸爸向我一挥手:“让他们玩吧!”继而,朝孩子们说:“别让沙子迷了眼睛!”俩小孩扭头一笑,“哦”了一声,继续扬沙嬉闹。
孩子爸爸说:“他俩感情好着呢!打打闹闹一会儿就和好了。一身沙土回家洗洗就是了,咱们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?”再看他俩,玩得正欢,“嘻嘻哈哈”“叽叽喳喳”似是对爸爸最好的回应。那飘在空中的细沙,像一个个快乐飞舞的音符,在暮春的暖阳里闪着光。
悠远的沙滩与天真的孩童相遇,当下的我与曾经的我相遇,独行的我与温馨的小家相遇,柔柔的沙子与我们相遇,多么美好的画面,让我沉醉其中,不能自已。
玩沙,似是人与生俱来便倾心的游戏。沙的形态、质地,沙的流动性、可塑性,皆让人心生嬉耍的冲动。不光孩童,大人也乐在其中。
有时,真想将自己抛至无边无际的沙海,大声诵读镌刻在黄沙里那豪迈苍凉的边塞诗行——“大漠孤烟直,长河落日圆”“黄沙百战穿金甲,不破楼兰终不还”。或骑着骆驼漫行,在连绵的沙丘上,留下一行驼印,映照一帧驼影。
我有位朋友,曾在内蒙古响沙湾玩过沙。每每描述起坐着滑沙板从沙坡最高处飞速滑下的速度与激情,骑着沙地摩托疾驰搅起一阵沙浪的刺激与洒脱,他总会双臂挥动,兴奋不已。他还将滑沙翻车、连连翻滚的视频发给我看。我收藏了,看一次,笑一次。他也承诺,得空一定带我去玩沙。
曾在北戴河小住,早晚都会穿着拖鞋,到黄金海岸散步。清早,刚刚醒来的渤海似是打着哈欠,一浪一浪地轻抚海滩。我们拎着小桶,弯腰踩在爽爽的、金色的海沙上,仔细寻拣、挖掘漂亮的贝壳。那被海浪一次次爱抚过的海滩,似是藏着无数珍宝的秘境。挖一道沙坑,将自己埋在沙里,捞起胸前的海沙,任其一丝丝从指缝间滑过,再捞起;凝视流沙,静听海浪,那感觉如乘着海风在飞,放空了一切。
我一直认为,沙漏和沙画是玩沙的最高境界。
小城有家书屋,每个读书位都配有一只很小的沙漏。坐下,开卷,将沙漏倒置的一刻,细细的流沙便被赋予了时间的定义,似是融入了知识的因子。流完,半小时;倒置,再读半小时。我书桌前也有一只一分钟的沙漏,读书写字之余,瞅着流沙发呆一分钟,时间一点点被无声消磨的感觉,很是美妙。
灯箱上,铺撒各色细沙,伴着音乐,进行美术创作,这便是极富魅力的沙画。一双巧手,纵情施展抹、刮、擦、点、划等创作技法,令没有生命的静态彩沙一时有了灵魂,魔法般呈现出变幻莫测、生动流畅的艺术画面,美轮美奂,引人遐思。
许是从小在沙滩上“玩”大的缘故,我一直对沙有种特别的情愫。虽已人至中年,可心底总有个“玩沙梦”,以至见沙则喜,见沙则嬉。偶遇孩童玩沙,我总会无所顾忌地跟他们玩在一起;我也时常一个人到沙滩上玩个痛快,只想在流沙似的岁月中,找回那个如沙子般真实的自我。
(原题:流沙岁月)
来源:北京日报作者:张金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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